在武漢市黃陂區(qū)天河三路附近,一塊人煙稀少的荒地上,矗立著一座灰色的倉庫和一排集裝箱板房。這里是450名藍天救援隊志愿者奮戰(zhàn)了近40天的基地。
1月25日以來,約2600萬件援助湖北的防疫物資,從這里緊急運往醫(yī)院、單位、社區(qū),統(tǒng)一藍色著裝的志愿者用雙手和汗水筑起了一條物資中轉(zhuǎn)的“生命通道”。
這是一群“鋼鐵”戰(zhàn)士:沒有床,坐著椅子上靠一夜;沒有熱水,堅持半個月不洗澡;沒有電,無法燒開水,寒風(fēng)中拿著礦泉水直咕嚕。千里奔波,與疫情賽跑,還有人獻出了寶貴的生命。
聞?wù)邷I目,他們卻無怨無悔。
3月2日,記者走近那一片撐起佑護生命的“搖籃”,探尋在荊楚大地上綻放的美麗花朵。
24小時連軸轉(zhuǎn),450人輪流接力
每天72萬件物資發(fā)往防疫最前線
進入基地,記者仿佛來到了一家正在加班作業(yè)的工廠:等候進入的車輛排起了長隊;從門崗到倉庫約300米的道路兩邊,擺放著一排集裝箱,里面陣陣電話聲、傳真聲;在倉庫門口,工作人員正指揮著2輛貨車有序進入……
倉庫內(nèi)更是熱火朝天,有人開著叉車,有人推著平板車,還有人赤手上陣,把一件件擺得整整齊齊的紙箱搬裝上大貨車。5名隊員拿著筆和紙,記錄每一件出庫物品。
倉庫分為醫(yī)療設(shè)施區(qū)和生活物資區(qū),前者堆放的都是口罩、護目鏡、手套等防護用品,后者庫存的是奶粉、牛奶、尿片等生活用品。每一箱物品上都注明了產(chǎn)品的型號、大小、規(guī)格、數(shù)量等信息。藍天救援隊全國總隊長張勇介紹,這些物資已分好類,省慈善總會的分撥計劃一到即可出庫。
藍天救援隊是中國民間專業(yè)、獨立的純公益緊急救援機構(gòu),成立于2007年。疫情發(fā)生后,張勇1月25日在北京發(fā)出援助武漢的倡議后,藍天救援隊湖北隊、江蘇隊、北京隊的數(shù)十名隊員立即開拔,自駕大貨車奔赴武漢。他們連夜通過各種關(guān)系找到這座面積7500平方米的倉庫,次日開始分撥中轉(zhuǎn)省慈善總會接收社會捐贈的各類防疫物資。
11時許,2輛郵政大貨車進入倉庫,50多名志愿者迅速迎上去,打開車門,將物資一件件搬運下來,分類存放。這是聯(lián)合國兒童基金會捐贈的物資,從上海轉(zhuǎn)運過來,有口罩、防護服、體溫計、鞋套等各類用品,共計1486件。1個小時后,物資全部歸位,所有人大汗淋漓。
看似簡單的搬運中轉(zhuǎn),其實一點都不簡單。
這是一場沉重的體力賽。張勇描繪了這樣一幅情景:20多名專業(yè)能力強的志愿者24小時駐守天河機場,負責(zé)國際援助物資清關(guān),然后搬運上車;20多輛大貨車日夜馳騁在機場到基地10公里的道路上;100多人守在倉庫,不停地搬運,入庫、出庫通宵作業(yè)。1個多月來,每一個隊員至少熬了5個通宵,平均每天工作時間超過15個小時,一天下來腰酸背痛。
這是一場細致的繡花活。95%的物資需要開箱清點,重新分配。一家海外機構(gòu)捐贈的物資要分給58家醫(yī)院,僅口罩就有10多種型號,且大部分標(biāo)寫的是英文,手套要數(shù)到“只”,不能有絲毫差錯。隊員們坐在地上清點了4個多小時,所有人眼睛都花了,腰也伸不直了。
有一次,一位隊員把1000只手套錯看成了1000雙,直接發(fā)了出去。凌晨2點,醫(yī)院打來電話,隊員們連夜補貨。“我們弄錯了一個數(shù)字,就可能會影響前方的救治,必須時刻仔細再仔細。”
這是一場超長接力跑。超負荷工作不能讓一個人長期干,江蘇、河北、河南等9省(市)的藍天救援隊接踵而至,輪流換班。截至3月1日,已累計有450名隊員援助武漢,中轉(zhuǎn)物資約2600萬件,日均分撥物資72萬余件,目前在崗隊員為170人。
半個月洗上一次熱水澡,很開心
睡上4.0版本的單人床,很滿足
采訪3個多小時后,湖北隊隊員皮建軍為記者倒上了一杯熱水,他笑著說:“這可不是一杯普通的熱水。”
原來,這是一座剛建成的倉庫,隊員們進場時,僅有一根直達倉庫的電線,電壓僅能滿足照明。大伙忙了一夜,準(zhǔn)備燒一壺開水,結(jié)果剛插上電源,倉庫陷入一片漆黑。無奈,隊員們只能連續(xù)喝了一周的礦泉水。后來,在地方政府和電力部門的幫助下,換了變壓器,拉上新電線,隊員們才喝上開水。
在基地,記者還發(fā)現(xiàn)各種“臥室”:停在路邊的一輛輛皮卡車上,有人裹著被子在睡覺;在倉庫二樓的一個角落,擺放著10多頂帳篷,幾名隊員“橫七豎八”地躺著呼呼大睡;在道路兩側(cè),還有23間編了號的集裝箱板房,每間板房不足18平方米,卻擁擠地擺放著6至8張單人床。
“這是我們一個多月來睡覺的4個版本。”皮建軍講解了床的由來。
起初,隊員們沒有床,困了就直接坐在椅子上“點”一夜頭,有的五六個人擠在一輛皮卡車上,裹著兩床被子蜷著身子將就一晚;幾天后,有了一些簡易帳篷,3個大男人可以躺下來一起睡;再后來,又陸續(xù)來了一些寬大、擋風(fēng)的高級帳篷,隊員們每人一頂,終于能睡上一個安穩(wěn)覺;2月下旬起,陸續(xù)調(diào)來了23個集裝箱板房,150多名隊員有了自己的單人床。
“4.0版本的床睡得非常舒服,條件太好啦。”堅守了1個多月的江蘇隊隊員張宇樸經(jīng)歷了每個版本,睡在單人床上,他非常滿足。
15時,3名女隊員拿著衣服和洗漱用品,登上了停在板房旁的一輛綠灰色卡車,上面寫著“女士專用,男士止步”字樣。
“這是省應(yīng)急管理廳3月1日調(diào)來的一輛洗澡車,專為女隊員服務(wù)。”隊員們說,這輛車24小時提供熱水,可一次性滿足8人同時洗澡,3月2日正式投入使用,10多名女戰(zhàn)友個個高興壞了。
離洗澡車20米遠,是一個沒有門鎖的簡易澡堂,由2個集裝箱板房拼湊而成,5名男隊員一邊哼著歌一邊洗著熱水澡。
皮建軍說,剛來的時候,沒有電,沒有設(shè)備,無法提供熱水,所有人半個月沒有洗澡。后來,有人運來了2臺燃氣熱水器和4臺電熱水器,可一次供6個人使用,大伙才開始輪流洗澡。但到女隊員時,還要派一個人站在門口“放哨”,非常不便。
一群最美逆行者,為何如此拼命?
答案只有四個字:熱愛生命!
吃完午飯,20多名隊員戴上口罩、穿上防護服,整裝待發(fā),前往江岸區(qū)進行社區(qū)樓道消毒。“除了轉(zhuǎn)運物資外,配合地方消殺是我們的一項重要工作。”張勇說,截至3月1日,他們已累計為武漢市2000多個小區(qū)、樓宇進行了消殺。只要有需求,一個電話隨叫隨到。
這是一群最美逆行人,一群最可愛的人。在他們當(dāng)中,有老板,有律師,有公務(wù)員,醫(yī)護人員,還有普通的打工者,他們身份各異,卻都懷著一顆救死扶傷的心。
55歲的皮建軍來自黃石,是大冶市一名公務(wù)員,2015年榮登中國好人榜,曾參與四川雅安、緬甸、云南魯?shù)榈鹊卮笮∷丫?0余次。此次,他帶著老婆一起來武漢,堅守陣地30多天。
河北隊隊員董國強是一名大老板,身家上億,得知招募信息后,連夜寫下“遺書”放在保險柜,直奔武漢。20天后,家人才知道他在一線參加救援,擔(dān)心不已,他卻大手一揮:“沒事,大不了把自己丟在武漢了,后事我都安排好了。”電話那頭泣不成聲。
江蘇隊隊員許鵬2月7日星夜馳援武漢,后來主動到山東協(xié)調(diào)一批彌霧機,2月21日在運輸途中遭遇車禍,不幸去世,年僅39歲。之前,9歲的兒子問他:“爸爸,你在哪?我想你。”他回答:“爸爸在武漢打怪獸。”沒想到,這個善意的謊言成了父子間最后的對話。
90后女孩李夢丹是荊門的一名教育培訓(xùn)師,1月28日瞞著丈夫和孩子,一個人跑到武漢,做起了一名統(tǒng)計員,每天坐在倉庫門口16個小時,沒有算錯一筆賬。3月1日,當(dāng)她被前來支援的隊友替換時,淚流滿面,依依不舍。“如果有需要,我隨時可以趕過來。”
基地醫(yī)療隊的3名女同志,都是外省三甲醫(yī)院的醫(yī)護人員。他們主動放棄與家人團聚的時間,在武漢一待就是20多天,每天為隊友們測體溫、做檢查,指導(dǎo)大家如何防護。
張勇說,來漢的450名藍天救援隊員,大多數(shù)有著豐富的國內(nèi)外救助經(jīng)驗,此次來漢,都義無反顧。
曾有人問張宇樸:“你為什么這么拼命?”“熱愛生命。”